宗教是人类纯洁幻想的一种精神,精神的存在有其本原意义。道教根植于民族本土,是民族生命精神长期追求与发展的产物。长期以来,人们信仰道教或理解道教之义,虽难免会有不少的认知障碍,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偏离对其基本精神的把握,其基本精神是认知的向导,是信仰的平台,是人们能够从中获得普遍宗教感悟和信仰体验的内在依据。以其基本精神为基础,人们尚须深入探讨其本原价值,即只有通过把握基本原而真实地理解其精神,最终方可能形成深刻的宗教信仰。这对于民族宗教发展的意义来说,显然是一项索本还原和理性追求的浩大工程,但绝非仅是一项纯粹的学术研讨工作。
一、道教精神的生命追求
道教以道为根基,道是民族理性思维的一个最高哲学范畴,道涵溶宇宙万物,却又独立于宇宙万物。道是具体又是抽象,是大千世界中最鲜活的一个大生命体。道无论是哲学蕴涵中的本体意义,还是生成意义,都不是死亡的概念,它都将以生命的形态拥有这个活生生的世界,包括万有与万无的一切。道的存在意味着生命的永恒,生命是道最本质的意义。道无论是以无,以水,以玄,以谷神,以玄牝,以天根,以万物之母,以众妙之门等均是不死之生命体而“绵绵若存”。道之不死之生命,一是缘其无具体生命之象,无血脉生机与腐败的过程;二是缘其覆盖众形之巨,是万有生命之神髓;三是缘其超迈时空,无生命长短宽厚之界域;四是缘其造万物而生生不息之母体,从创生之无始至终结之未了,是一个永恒的生成体。道的基本精神蕴涵着生命的本质意义,不朽之生命是道生与成的内在源泉及其外在表现的基本形态。道教以道为宗,继承了道的生命意义,道之大生命以宗教形式为世人所信仰,由是,追求道之大生命遂成了道教信仰行为的根本出发点和归宿点。
道教是生的宗教,始终界定在生命存在的层面上,而不以生命消亡之后的超度为功力。它不若佛教,谕世人苦海无边,置生命于痛苦的赎罪过程中,要人们的灵与肉历炼三世,追求生命“入灭”后的“涅 ”境界。亦不若基督世界,把生命置于“原罪”的审判台上,召告世间,人人都要在生命活着的状态下洗刷自己的原罪,以求死后让灵魂能够进入天堂而永生。其宗教信仰均不把生命当作真实的价值,而是把生命死亡后的努力当作追求的希望。因此其宗教的本质完全缺失生命的精神与意义。生命被当着是有罪的载体,这是非常惨烈的信仰,也是人类悲哀的信仰。但道教却直面生命的永恒与灿烂,其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营造生命的无限时空,追求长生,追求生命的优化价值。因此,在中国历史上的道教,无论是外丹学,还是内丹学;是养生术,是房中术;是行炁,是导引等,均十分注重生命价值的有效开发,探索生命的无穷奥秘。如道教的诸方术中有按摩、导引、武术、辟谷、服气、采气、存思、守一、坐忘、行炁、布炁及胎息等气法和健身术,有服饵、用药、美容、食疗、起居、摄生、睡方与睡功等养生术,有炼丹、服丹等外丹黄白术,凡此诸术均以生命为主轴,用功于生命之美和生命之不息的强化过程。但在道教中,真正最能体现生命精神的却是内丹学。因为内丹学并没有仅仅停留在生命存在的外在修持上,而是更重视其内在的思维、观念与质量上的生命价值的探索与开发。其最高境界是把人的普通生命体提升为神仙的超然生命体。因为在神仙的境界之中,生命是永恒不朽的,是至真、至善和至美的集合体。在神仙的境界中,人的生命真正与万千生灵及宇宙万物相融合,并最终达到与大道为一而永恒的最高的生命目标。因此,千百年来,道教信仰前赴后继地追逐生命的终极目标,创立了工程浩大的内丹学,对人类生命的奥秘进行了不懈的求索。故有当代著名的道学家胡孚琛说:“内丹学是寓道于术的文化体系,它要把老子的道家哲学变为内丹家养生修炼的生命体验。道教经书中有上千卷丹经,都是古代丹家为了同死亡作斗争,以人体为实验室,以精、气、神为药物,为揭开生命现象的本质和人类心灵奥秘而终生修炼的实验记录。”“内丹学是道学文化最核心的学问,是普通人向具有特异体质的超人迈进的仙人之路。”他因此盛赞内丹家的伟大工作是:“以‘重铸阴阳,再造乾坤’的内丹法诀,掌握了盗取天机的生命逆转之秘,为人体生命科学和认知心理科学留下了宝贵遗产。”(胡孚琛等:《道学通论》,第518页至529页,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,1999年1月版)可见,道教精神的生命追求是最根本的精神追求,生命的意义、生命的精神和生命的价值,成为道教为之奋斗的终极目标,当然也是人类追求的最崇高和最伟大的理想目标之一。